一
第一次接触“乡贤”,是阅读2014年8月9日《光明日报》上刊登的全国人大代表、安徽社科院研究员钱念孙谈营造适宜乡贤成长的生态环境的访谈文章。紧接着是从《十三五规划纲要(草案)》(以下简称《纲要》)以及2015年、2016年中央两个一号文件中再次接触到“乡贤”与“乡贤文化”。《纲要》指出:“乡贤文化是中华传统文化在乡村的一种表现形式,具有见贤思齐、崇德向善、诚信友善等特点。借助传统的‘乡贤文化’形式,赋予新的时代内涵,以乡情为纽带,以优秀基层干部、道德模范、身边好人的嘉言懿行为示范引领,推进新乡贤文化建设,有利于延续农耕文明、培育新型农民、涵育文明乡风、促进共同富裕,也有利于中华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
由此,我意识到,“乡贤”“乡贤文化”这个在中国传统社会积淀深厚、影响深远,而长期遭贬责甚至抛弃的乡村文化的回归。
什么是乡贤,什么是乡贤文化?
我本人不甚了然,我相信多数人,尤其是年轻人也是陌生的。
二
近读倪文才先生的《高邮近代乡贤马士杰先生年谱》(以下简称《年谱》),收获颇丰。
收获之一,对年谱创作的重新认识。一般而言,年谱以时间为序,以行迹为纬,网罗编织,以成谱主之全貌。而此本《年谱》,打破常规,用了“注”和“按”,既扩展了内容、交代了时代背景,又表明了作者观点,为读者更深入更全面地了解谱主提供了方便。
收获之二,严谨的态度、务实的作风和甘于寂寞的精神,是成就学问的必备要素。马士杰先生生于1865年、殁于1946年,由民而官,由官而商,跨度之长,距今之远,历事之繁,可想而知。要将这位“古人”从故纸里挖掘出来,还原其本来面目,非耐心、细心、用心不可。正如陈宝田先生在序中所说:“面对档案资料的严重匮乏,倪文才同志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从三个方面搜集,一是走访查询,……;二是购买书籍,……;三是网络搜索,……。”仅理清马士杰先生的家庭关系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年谱》之“家乘”,由和县而高邮,由远祖、曾祖而谱主及至其子孙,梳理得清清楚楚,没有深入的研究,自不可能。
收获之三,对乡贤、乡贤文化有了直观的了解和把握。
什么是乡贤,可以从辞典中、从百度上查阅。什么是乡贤文化,也可从一些理论文章中获知。但这些毕竟太抽象、太笼统。
读了这本《年谱》,对乡贤、对乡贤文化会有形象直观的理解。
马士杰勤勉为官履职、积极参政议政、善于经商经营、热心公益慈善、关注家乡事业、维护民族大义,这些不就是乡贤应有嘉德懿行吗?马士杰先生的崇高品德和积极作为所反映的现象,不就是乡贤文化吗?
读了《年谱》,不仅对马士杰先生有了全面客观的了解,而且对乡贤、乡贤文化亦有了完整系统的认知。
在从上到下提倡弘扬乡贤文化、重塑民风乡风的背景下,倪文才撰写和出版发行马士杰先生的《年谱》,有着极强的历史意义和现实作用。
作为后来者,我们不能忘记为家乡作出贡献的贤人,要让被历史尘埃淹没的贤人活起来、站起来,为人示范,做人榜样,同时,以这些历史上的贤人感召更多的人见贤思齐,作贤人,做善事,造福乡里。
三
乡贤是传统乡村的产物,在漫长的封建社会,统治者的权力不及乡村的大前提下,乡贤(士绅)在乡村社会治理、维护公平正义、发展社会事业等方面发挥了积极的作用。他们德才兼备、急公好义,受人尊重。一代代乡贤的接续前行,不断实践,而形成了丰富实用、纯正民风、教化民众的乡贤文化。
有人或许要说:现在的乡村治理与传统社会不同了,现在乡村社会有相对完整的治理结构,是靠法律制度来维持的,乡村的治理是在法律的框架内,实现自治。言下之意,现代乡村不需要乡贤。诚然,今日之农村与封建制度下的农村不可同日而语,宏观上有完备的法律支撑,微观上有“两委”组织依法治理。但是,随着城镇化建设加快推进,城市的虹吸效应,使得农村青壮年连同技术、资本一同流入城镇,农村劳力少、资本缺、环境差、文化稀薄的现象越来越严重,留守儿童、空巢老人、邻里矛盾、路桥建设等等,仅靠镇村两级的财力和管理力量是远远不够的,需要外在力量的补充,需要缓冲器、平衡器。这股外在力量,就是一直工作在本土的干部、教师医生以及道德模范、身边好人,或是生于本土、在外地工作的政界商界等各界成功人士。这些人有知识、有技能、有能力、有实力、有声望,往往也有为家乡服务的良好愿望,这股力量调动起来,所发挥的作用是不可小觑的。
当年,马士杰怀揣浓烈的乡情,在推行职业教育、发展地方金融、抗灾救灾、河湖治理等方面,出力出钱,做了大量民众做不了、政府做不好的事情,得到民众的拥戴,称之为乡贤是理所当然的。
今天,我们也欣喜地看到,不少领导干部从岗位上退下来,主动充当政府与民众的桥梁纽带,上情下达,下情上传,反映民意,纾解民难。不少企业家功成名就之后,扶贫济困,铺路造桥,造福桑梓。不少老党员老教师,不计名利,做好事,行善举,为家乡建设发挥余热。他们就是新时代的乡贤。
时代发展到今天,农村的面貌发生了根本性变化,农民的物质生活也有了质的提升,但很多发展中的问题仍然存在,很多潜在的困难和矛盾迫切需要解决。这既是政府需要倾力而为的,也是乡贤们的用武之地。
实践证明,新时代需要新乡贤,新时代呼唤新乡贤,新时代也应该是新乡贤辈出的时代。
四
“乡贤”一词始于汉代,是指各地本乡本土有德行、有才能、有声望而被本地民众所尊重的贤人。旧时乡贤由基层推荐、最高统治者“恩准”,高邮曾有“乡贤祠”,自宋至清,供奉着25位乡贤。
“新乡贤”,是指农村优秀基层干部、道德模范、身边好人、优秀企业家等先进典型,成长于乡土、奉献于乡里,在乡民邻里间威望高、口碑好。
新乡贤在农村已然存在。如何对待新乡贤,如何培育乡贤文化?是需要思考和解决的问题。
在有关部门的倡导和努力下,我市大多数乡镇都建起了乡贤馆,把对家乡建设作出贡献的贤达之士的事迹陈列出来,供人参观学习。但这只是开了一个好头,需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倪文才撰写发行马士杰先生《年谱》,给基层选树、培育乡贤以启发。对于今天的高邮人,绝大多数人不知道马士杰,即使少数人出于某种原因有所涉猎,也不全面具体,通过阅读《年谱》,可以全面了解马士杰的一生,他的为人为官行事,道德品行,一览无遗,乡贤形象跃然纸上,而活在民众心中。这无论对马士杰、对其家人,都是一种极高的褒奖,对众多乡贤们也是巨大的激励和鞭策。
要大力宣传乡贤的嘉德懿行。捐赠灾区、访贫问苦、投资乡里、助医助学,铺条路建座桥,都是值得大树特树的。在金钱至上成俗的今天,这种舍己为人、公而忘私的行为是难能可贵的。贤人不是圣人,只要公德不亏、大节无污,竭尽所能地为乡里办事、为民众解难,就是贤人,就应该给予肯定,加以宣传,营造全社会尊重乡贤、支持乡贤,向乡贤学习的浓厚氛围,引导越来越多的人做乡贤,形成乡贤群体,投身家乡建设。宣传的方式方法很多,建乡贤馆是其一,举行乡贤报告会,编写乡贤事迹材料,运用新媒体宣传等等,综合运用效果会更好,影响也会更大。
要大力弘扬乡贤文化。乡贤文化是乡贤在长期实践中积累而成的,它既是农村文化大树上的一朵奇葩,具有农村优秀传统文化的共性,诸如诚实、友善、勤劳、俭朴,又有其鲜明的个性,比如人脉广、人缘好、有文化、实力强、肯奉献。今天的乡贤文化还融入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内容。基层组织要关注乡贤的言行,善于分析总结他们的为人之道、为事之道,坚持不懈,长期为之,可望形成一道独特的乡贤文化景观,丰富农村文化内涵,滋养一代代乡民。
如今的乡村正在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乡村能不能振兴,关键在人。乡贤正是各行各业的优秀人才,挖掘之、发挥之、运用之,正可以弥补乡村振兴人才不足的矛盾。
让乡贤助力乡村振兴,让乡贤文化滋润乡风民风,是一项值得积极探索而且大有可为的工作。
名家简介
姚正安,笔名蒙龙,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江苏省报告文学学会理事。1980年代开始发表作品,先后出版散文集《我写我爱》《记忆》《一种生活》《我的父亲母亲》《回不去的过去》,长篇报告文学《不屈的脊梁》。2014年《一种生活》获得第六届冰心散文奖。2015年获得高邮市委、市政府颁发的“秦少游文化奖章”。2020年7月,《不屈的脊梁》获江苏省报告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