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杭大运河在无锡傍城而过,从今北门外的双河尖到黄埠墩,在江尖渚(渚:水中间的小块陆地)分流,右边从丁绛(实为“土夅”)里到横浜口,进护城河经西门桥,过西水墩去太湖。左边从江尖口经莲蓉桥(无锡历代都称大桥)、通汇桥、工运桥、亭子桥、妙光桥(原跃进桥)、跨塘桥、大公桥、清名桥、钢铁桥、化肥桥至今新下甸桥到曹王泾。运河进江尖后,河面狭窄了,在到莲蓉桥这一段河道中间,有两条河道通往护城河,一条在江尖和长安桥的茅蓬沿河之间,到横浜口汇合;另一条在莲蓉桥旁的芋头沿河与北尖(与茅蓬沿河连接的沿河街)之间,经过长安桥通往北门护城河。因为河道分流,北塘街大运河的河水缓慢了。运河到了莲蓉桥前,在通往护城河的三角交汇处(北塘沿河1号关帝庙前),运河就向左偏,河面宽了,河水湍急,常有漩涡,往莲蓉桥洞而去。由此,莲蓉桥西面河边的北塘大街,许多南来北往于大运河的货船,常停泊在这里歇脚,上岸做买卖。许多商人就在这里开设了许多店铺,经营粮食、山地货等农副产品。
旧时莲蓉桥
1911年辛亥革命清帝逊位时,北门塘上(当时的北塘大街都叫塘上)已初步形成了农产品的集散地。经营竹子的商人,在莲蓉桥北首东沿河的一段,开了宏盛、德盛、恒盛、宏裕、王源隆等七家竹行,他们到江苏和浙江的产区采购,经销竹子和制作篙子,由此,大家就叫它竹场巷。
许多停泊在北塘沿河的船民,上岸后,多去桥东的竹场巷,选择购买竹子,定做加工篙子。船民选中竹子后,立即当场加工制作,配上特制的钢钩,篙子特别扎实耐用,货真价实,深得船民们喜爱,竹场巷就此出了名。在三里桥、南门、东门、西门和农村街镇的河边也有零星竹行开设。民国年间,无锡的竹行共有40余家。
那时的交通已有了公路和轮船,但是很少,大部分运输都依赖木船,木船主要依靠人工摇船、扯篷(扬帆)、拉纤和撑篙,其中撑篙作用很大。
谚语云:“做人一世苦,撑船、打铁、磨豆腐。”撑船首当其冲。
木船的航行动力主要是摇橹,顺风顺水时可扯篷(扬帆)。重载时,可加撑船和拉纤,顺风逆水时就要扬帆,在重载时,还要撑篙或拉纤。因此,撑篙是运输木船主要的辅助动力。船工们长年累月,吃不饱,穿不暖,赤着脚(严冬例外),酷暑严寒,风霜雪冻,从早到晚,不间断地劳作。一次次把篙子插入河底,篙尾顶在肩窝,弯腰蹬腿,用力地走向船尾,使船向前航行,然后提起篙子走回船头,再次重复同样的动作。由此,篙子成为劳苦船工们谋生的主要工具。
拆迁前的竹场巷是一条狭小的弹石街,两辆黄包车宽,街面沿着运河,房屋大多为老式的砖木结构的二层楼房。日军侵占无锡时,北塘房屋全被烧毁,大桥烧塌,后改建成双方孔钢筋水泥桥。在竹场巷中间不到一点的地方,是一座中式西造高墙庭院的钱丝两业公所,建于1901年。过去两间门面,有一座1908年建造的典雅高贵又豪华的欧罗巴式三层楼的建筑,是清末经民国至解放初无锡官办银行所在地。进去到巷底是梵音阁。旁边上台阶到通汇桥后竹场巷底,对直到树巷去泗堡桥。泗堡桥荷叶村一带是有几百年造船历史的许多船厂,都是个体作坊,人丁兴旺,是姓氏族居地。居民平日上街买菜(去大河池菜场)或购买日常生活用品,大多走泗堡弄、陶家弄、北新小学弄、石灰场和亮坝桥、惠农桥、大洋桥、火车站。竹场巷口生意比较好,船民人多热闹。巷内有了官办银行后,旁边继开了二、三家银行,依仗着银行,人们又在巷内开设了店铺营生,都是冷门行业,生意清淡,巷内行人少。
旧时竹场巷
竹场巷对直北塘大街,与桥堍下原胜利街(弯巷)十字相交。在竹场巷口的桥堍旁是砖木三层楼的五金店,店面沿胜利街。大约1954年秋天的某一日,商店接房管部门通知,房屋宅基下的运河驳岸,已被河水冲刷淘空,商店当日全部撤清。就在当晚11时左右,轰隆一声响,房屋倒塌运河中了。以后屋址修好,成为桥堍的一块空地,五金店的墙侧对面就是参茸店,它在竹场巷和胜利街的转角处,店开两面,正面朝胜利街,侧面在竹场巷。参茸店以后改为光明糖果店,旁边是三大元饭店。对面是稻香村糖果店和老三珍熟肉庄。
光明糖果店旁进巷口是四间竹号,浅门面楼房,不到二架屋深(后面是光明糖果店仓库)。店前马路下是竹行库场。当时自行车、黄包车也很少,店前的路面就被用作工场,制竹篙子。
竹行旁是一条小巷,弄口两边原有一排浅平房,里面是老式石条的大坑缸(无锡方言,厕所),所以这一段原名叫坑缸弄,解放后改名后竹场巷。弄内少住户,中间是几间门面的楼房,很高大,上面是五福楼书场,下面是莲蓉浴室。
过坑缸弄(后竹场巷)口,旁边有祝先生的二开间竹行,内有院,后来祝先生改办了竹场巷小学,解放后,并入了后竹场巷的泗堡桥小学(原江阴饭店)。小学侧对面是无锡著名的广仁医院(解放后,迁光复门名益寿医院,后为第三人民医院。)以后祝先生的房屋闲置(50年代曾被居委和店员工会使用),成了住户。傍为石库门钱庄,后住四家居民,门口有一电线杆。斜对面河边是四座一开间两层楼房,原是竹行,二间后为住户,二间是竹行仓库。电线杆边是两开间铁行,卖洋元、铜元等金属材料,路面进店堂,要下两个台阶。铁行旁是料器店,旁是华顺矿油号,后为住户。傍接两开间两层西式土木建筑,民国时是中国实业银行(电话242),抗战胜利后开办了田业银行无锡分行(电话807),是上海的银行牌照,时间不长就倒闭了。解放后,先后是无锡火车站北门预售处、店员工会48组联会活动场所,楼上下有乒乓球台。60年代时成为住户。旁接钱丝两业公所,门前是河岸,原来的钱丝两业公所是高大封闭的宅院,进门四架屋的天井,里面是两层高大的楼房,上下分别为钱丝两业公所。
民国年间,在公所旧址开设了无锡北门邮政局,可以打长途电话、拍电报。笔者孩童时,父亲写信封好,贴上邮票差我去寄信。那时,门口有一个大邮筒,天井里也有一个,成年后,家中有事常去拍电报给外地的亲戚、兄姐。上世纪50年代中期,邮电局(邮政)迁北塘大街28号后,邮局所在地方住进多家住户。旁接野味店,出售野鸡、野鸭、野兔、獐和蛇等野生动物,猎户可用猎物等价交换猎枪铳的铁子、火药。房子进深,后门通后竹场巷,有杨姓住户居住。傍接瑞大酒行酒库,以后一直是竹行的仓库至拆迁。再旁边抗战前是浙江兴业银行(电话1248),抗战胜利后,是中国银行(电话1230)。边上民国时是大陆银行(电话1148),沦陷期间为日侵略军所驻,抗战胜利后为江苏农民银行(电话880),解放后至“文革”前后到拆迁时是北大街派出所,进门两边原是门卫室,中间进去有台阶,进去屋面是玻璃,下面磨矾石的天井,里面原是银行营业厅,楼上是办公室。旁接江苏银行(电话293),始建于光绪三十四年(1908),是五、六间门面的洋房,建筑宏大,欧式,十分讲究。建造时,大理石、钢筋、水泥全部从德国、意大利等国进口。银行前是水泥路面,河边有十分讲究的大码头,是竹场巷内唯一的码头。洋房内先是清朝裕苏官钱局。后开办轮船招商局。码头成为无锡第一个轮船码头。开辟了申锡、锡澄、锡溧三条航线,非常热闹。无锡沦陷期间,竹场巷内没有银行,行址开办了洋行和轮船局。解放以后,竹场巷只有一家国家银行,在江苏银行原址,先是中国人民银行无锡分行(电话178),后为中国人民银行无锡北塘分行,改革开放后开设中国工商银行。旁原接中孚矿油号(前竹场巷34号,电话340)、蔡生茂油行(经营豆油和菜油等食油)、盐号、野味店(出售活的野生动物兼制作标本)、大明炼油厂营业处(前竹场巷38号,电话550)、大康矿油号(电话701)、车木作、理发店、利新矿油号(上海利民油脂精炼厂无锡经销处,前竹场巷45号,电话10723号),巷底是连通汇桥桥洞前的梵音阁(阁原有楼房三间,平房五间巷,后来庙的一部分改为住户店铺。当家性逸和尚和中市桥巷斋尊阁雪洪师傅是亲兄弟。当时人们走过庙门就能看见菩萨。解放后不久,菩萨没有了,成了派出所和居委的会场,经常开会,听报告,后改成住户,靠桥下面的小部分建成了男女公共厕所。
解放后,竹行经公私合营,归属于无锡市农业生产资料公司。改革开放后,从上世纪80年代起,无锡古运河木船、水泥船先后退出航运市场,竹篙、竹行从此消失。
1991年,洪水侵袭了无锡北塘原本低洼的街区。同年底北塘大街拆迁。1997年连接北塘东街的竹场巷也拆除。随着建设性的破坏,老房屋荡然无存,大运河岸边,建起了多幢高层住宅,在绿化带畔,存有几架屋的钱丝两业公所的高墙、大门、天井。原中国银行剩下一个改建了的石库门面。
近几年,无锡的报刊刊载有关竹场巷的文章说:“从清朝末年到民国政府期间,竹场巷内开办了40家钱庄和银行,它是无锡的银行街。”经过不断地炒作,把竹场巷称为“金融街”“小外滩”,甚至称之为“小华尔街”。文中杜撰了许多不符合历史事实的虚假信息,误导了公众,尤其青少年。简朴的竹场巷,被披上了华丽的外衣,让老无锡人茫无头绪,捉摸不透!(文章来源:《无锡古运河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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