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大运河不仅具有交通运输功能,还具有水利灌溉功能。沿汴屯田,就地取粮,用汴河水灌溉农田,早在唐代就有了。宋代在王安石变法的鼓励下,引汴水放淤达到高潮。为了引汴灌田,修建了一些水利工程,著名的有在安徽天长、宿县一带兴修的“三十六坡”和“横斜三沟”等大型水利工程。为了引汴灌田,不惜停止航运的地步,可见,在宋朝引汴灌田是很普遍的事,就地取粮,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隋炀帝时期开凿的通济渠,又称汴河,自板渚至汴州,大致沿睢水至宋州(睢阳郡),再沿古蕲水东南行,经宿州入泗州达淮。1999年柳孜“宋代码头”的发掘,通济渠的流经路线已没有任何的争议。隋炀帝在开凿大运河时花费了劳动人民的心血与劳力,而背上千古骂名,但他们的血汗没有白流,这一伟大工程造福于后代,唐宋是最大的受益者。关于这种情形,唐宋时代的人已有深刻的认识。例如唐皮日休《汴河铭》云:“夫……垂后以功者,当时劳而后时利。……隋之疏淇汴……在隋之民不胜其害也,在唐之民不胜其利也。今自九河外,复有淇汴……南运江都之转输,其为利也博哉!不劳一夫之荷畚,一卒之凿险,而先功巍巍,得非天假暴隋,成我大利哉!”又宋卢襄《西征记》云:“遂念隋大业间炀帝所以浚辟使达于江者,不过事游幸尔。……今则每岁漕上给于京师者数千百艘,舳舻相衔,朝暮不绝。盖有害于一时,而利于千百载之下者。天以隋为我宋王业之资也。”汴河漕运的重要性已关系到唐宋帝国兴亡。前人只注意到汴河的交通运输的作用,而忽视了汴河的农田灌溉的作用,本文拟对此作一探讨。
宋太祖把首都定在汴州自有一定的原因。《宋史》云:“太祖起兵间,有天下,惩唐季五代藩镇之祸,蓄兵京师,以成强干弱枝之势。”范仲淹的话讲:“我祖宗以来,罢诸侯权,聚兵京师。……所以重京师也。”首都驻屯的军队多了,对于粮食的需要便激增起来。《宋史》又云:“太祖……蓄兵京师……故于兵食为重。”因此,为解决首都非常重要的粮食问题,北宋只好承五代之旧,建都于较便漕运的汴京。宋张方平在《论汴河利害事》一文里有精辟的论述:“今日之势,国依兵而立,兵以食为命,食以漕运为本,漕运以河渠为主。……今仰食子宫廪者,不惟三军,至于京师士庶以亿万计,大半待饱于军稍之余。故国家于漕事至急至重。京大也,师众也,大众所聚,故谓之京师。有食则京师可立,汴河废则大众不可聚。汴河之于京城,乃是建国之本,非可与区区沟洫水利同言也。”汴河已提到“建国之本”的高度,宋太祖是非常看重汴河漕运的,以致运河溃决的时候,本人亲自下河督工抢修。“淳化二年(991年)六月,汴水决浚仪县(今河南开封县治)。帝(宋太宗)乘步辇出乾元门,宰相枢密迎谒。帝曰:‘东京养甲兵数十万,居人百万家,天下转漕,仰给在此一渠水,朕安得不顾?’车驾入泥淖中行百余步。”北宋时期运河每年向北输送的物资巨大。就其中米粮一项,由东南六路运往汴京,“国初未有定数。太平兴国六年(981年),始制汴河岁运杭米三百万石,……至道初(995年),汴运米至五百八十万石。大中祥符初(1008年),七百万石”。其后越来越多,在真宗末及仁宗时(1023年─1046年),运河每年运抵汴京的米,有时竟多至八百万石。不过就大体上说,在北宋时代,运河每年的运米额,以六百万石的时候为多,有时更减至五百五十万石。这么多的漕粮运输,不仅量大,费用也高,这是亟待解决现实的问题。
据估计北宋盛时开封城内人口有一百余万。百余万人口的粮食,全仰给于东南漕运,不但费用浩大,也属不可能的事。故当时有人建议,扩大汴河两岸的耕地面积,增加粮食生产,来解决一部分京师附近地区的供养问题。这种主张以宋神宗熙宁二年(十一月十五日)侯叔献所言为代表,他认为“汴河岁漕东南六百万斛,浮江溯淮更数千里……夫以数百万之众而仰给东南千里之外,此未为策之得也。臣伏思之,沿汴两岸,沃壤千里,夹河之间,多有牧马地,及公私废田略计二万余顷,常为不耕之地,此遗利之最大者也。观其地势,利于行水,最宜稻田,欲望于汴河两岸稍置斗门,泄其余水分为支渠,及引京索河并三十六陂水以灌之,则环幾甸间,岁可以得谷数百万以给兵食,此减漕省卒,富国强兵之术也。”当时朝廷即从其言,在汴河两岸引水灌田。自此引汴溉田之风大起。直到明朝时,宿州还有军屯,明弘治、嘉靖编的《宿州志》有记载。
沿汴屯田,就地取粮,用汴河水灌溉农田,早在唐代就有了。这也是汴河沿岸人口密集,不得不采取的一种就地解决粮食问题,没有办法的办法。据《新唐书·地理志》天宝元年(742年)的户籍记载,在当时汴河流经的地区——河南道的户口,在全国十五道中居首位,有户一百六十五万六千余,口一千六百五十余万,占全国户口数五分之一强。河南道共三十州,其中尤以汴河沿岸的河南府(118万余口)、汴州(125万余口)、宋州(89万余口)三州为最多。可知当时汴河沿岸,特别是在汴河的上游地区,是人口最集中的地区。人口的增加,势必导致土地的大量开垦,农业用水量的增加。汴河正是该地区唯一最大的河流,因此两岸人民纷纷派引汴水来进行灌溉。当时汴河沿岸的“大梁、彭城控两河,皆屯兵居卒,食出官田,而畎亩颇夹河与之俱东,仰泽河流,言其水温而泥多,肥比泾水”,故每年春四月时,农事兴作,沿河屯兵就纷纷派决灌田。结果以汴河“视其源绵绵,不能通槁叶矣。”引汴溉田,必然会使汴河的水位降低,影响了航运。
唐代实行引汴水放淤有较大发展。宋代沈括《梦溪笔谈·杂志一》记载“熙宁中,初行淤田法”时,他“出使至宿州,得一石碑,乃唐人凿六陡门,发汴水以淤下泽,民获其利,刻石以颂刺史之功。则淤田之法,其来盖久矣”。下泽即沼泽地,通过放淤,淤高了地面,改良了土质,民众大为获利。唐代光在宿州就开凿了六座斗门,截引汴河水对下游的低洼田土进行淤田,整个汴河淤田规模也不小。唐中叶以后,由于藩镇割据势力崛起,唐王朝为了对付割据势力,在全国各军事重地皆有大量军队。这些军队的给养,除了漕运外,很大一部分是取给当地的屯田的。汴渠两岸开斗门淤灌农田,与航运必产生矛盾和冲突。在白居易的文章中也有反映,他说:“转运使以汴河水浅,运船不通,请筑塞两岸斗门。节度使以当军营田,悉在河次,若斗门筑塞,无以供军。”在节度使看来,军屯淤田比通航更重要。这个矛盾到了宋代,非但未获得解决,而且更加严重。北宋真宗时期,知应天府(治今河南商丘南)李防“凿府西障口为斗门,泄汴水淤旁田数百亩,民甚利之”。这发生在熙宁变法前六七十年,可见唐宋时引洪水淤田是常采用的方法。
公元1067年宋神宗继位,当时土地兼并严重,农民的赋税、徭役沉重,大量逃亡,土地荒芜无人耕种。国家财政人不敷出,为摆脱这种困境,神宗起用王安石主持变法。王安石变法的一个主要内容就是农田水利法,农田水利建设形成热潮。侯叔献提出汴河沿岸盐碱荒地进行淤田的建议被朝廷采纳,他和杨汲被任为提举开封府界常平等事,引汴水灌溉和放淤。于是大规模放淤活动就此拉开帷幕。放淤,又称淤田及引洪漫地,是将多泥沙的洪流,引入低洼荒地和瘠薄盐碱地使泥沙沉积、淤填的一种水利技术,兼有造田、肥田和改良土壤的作用。熙宁二年十二月在侯叔献主持下,放淤活动首先在祥符(今开封市)、中牟地区进行。翌年八月,经王安石的推荐,神宗任命侯叔献、杨汲“并权都水监丞,提举沿汴淤田”。神宗赏赐侯叔献、杨汲淤田各10顷,以嘉奖他们主持“淤田之劳”。可见最高统治者非常重视放淤工作,全力支持。即使放淤影响到航运,官司打到上面,皇帝老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熙宁年间,开封以东,下至雍丘、襄邑,汴河底皆高出堤外平地一丈二尺余,使得地上河引水淤田尤为方便。熙宁时为迅速改变京城开封周围地区荒芜的景况,对引汴水淤田更加不遗余力。
熙宁三年(1070年),蒋之奇“迁淮东转运副使。岁恶民流,之奇募使修水利以食流者。如扬之天长三十六陂,宿之临涣横斜三沟,尤其大也,用工至百万,溉田九千顷,活民八万四千。中国古籍全录”蒋之奇以募代赈,招募流,在安徽天长、宿县一带兴修“三十六坡”和“横斜三沟”等大型水利工程。这一举动,既赈济了灾民,又消除了灾患,可谓一举两得。朱熹评论说:“诸兴修农田水利,而募被灾饥流民充役者,其工直粮食以常平钱谷给……既济饥民,又成永久之利,实为两便。”
临涣境内的水利设施,唐朝时就有了。沈括记载的唐代在宿州开凿了六座斗门,就是佐证。因为宋兴百年,创修大型农田水利不多,但致力于修前人之陈迹则不少。史载:太宗至道(995——997年)中,令皇甫选等查勘郑白渠,又查勘京东、京西路及淮北水利。回来说,邓(治穰县,今邓县)、宿(治符离县,今宿县)等七州有公私闲田三百五十一处,二十二万余顷,都是从前开垦的地方各处沟渠,大者长五十至一百里,宽三至五丈,深一至一丈五尺。如果大修,费用太多。未坏的可兴水利,溉田二万余顷。当时未施行,后来逐渐兴修。蒋之奇之所以能够修成天长三十六陂和“临涣横斜三沟”等大型水利工程,一是“新法”的需要,二是解决了费用问题,三是在唐代水利设施的基础上。在宿州还有一处隋代工程,当时属于彭城郡符离县的牌湖堤灌田五百余顷,在县东九十里,唐显庆中(656—661年)复修。北宋农田水利,汴河沿岸,除了“临涣横斜三沟”,还有开封附近有大规模排水工程。熙宁三年至九年(1070—1076年),据《宋会要》记载共兴修农田水利10793处,灌溉民田36117888亩,官田191530亩。达到了历史上唯一的一次高潮。
宋代的放淤工作以引汴水放淤起始最早,为了灌溉农田,甚至连重要的漕运也要让步。上游引水放淤,往往会导致下游河段水位的低落,乃至造成河道浅涩,舟船阻滞。熙宁六年(公元1073年)一次放淤,“汴水比忽减落,中河绝流,其洼下处才余一二尺”。下流满载货物的船只,因不知放水淤田时日,“以致减剥不及,类皆搁折损坏,致留滞久,人情不安”。由于上游根据水流含淤的变化及时抢淤,致使下游船只搁浅损坏,影响了漕运。之后曾采取航运服从淤灌的措施,引矾山水放淤时期,“权罢漕运三二十日”。在宋代,引汴灌田与漕运同样重要,已成为不争的事实。熙宁时期的大规模放淤,使大片的盐碱荒地成为膏腴良田,农民乐于耕地,正如元丰二年(公元1079年)韦骧在一首诗中写道:“万里耕桑富,中原气象豪。河淤开亿顷,海贡集千艘。”大放淤给农业生产和社会经济带来的兴盛气象,是不可否定的。
汴河自隋代开凿后,与唐宋帝国势运的盛衰消长,是密切关联的。汴河沟通了南北政治经济的交流,在漕运方面发挥了巨大作用,在航运的同时,还有灌溉农田的作用,也是不容忽视的。因此,我们认为,汴河不仅具有交通运输功能,还具有灌溉农田的功能。
作者简介:
曹大根:正高级职称,中共党员。安徽省史学会会员,安徽省考古学会会员,淮北市文化研究会副会长,烈山区历史文化研究会会长。淮北市党史特聘专家,淮北市史志专家人才库成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淮北市作家协会副秘书长,烈山区作家协会主席。出版两部历史学术专著,两部文学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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