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码头是仪征城南一带的统称。过去不少人说到大码头,往往会来上一句“上海十六铺,仪征大码头”,不外乎是借助十六铺提振名气。其实,仪征大码头比上海十六铺的历史更悠久,早在漕运时代已经随着大运河的南北流通而名声远扬,清代著名诗人王士祯的诗句“真州城南天下稀”就是明证。
仪征为古真州,城市滨江而建。漫漫岁月里长江岸线不断南移,沿江城南一带始终是大运河连接长江的河段和运口所在,占据水运枢纽的地位,因而一直是繁华地带,更是古代仪征繁华之根本。追寻历史,大码头发端于南宋,兴于元,盛于明清。南宋时,“发真州,岸下舟相先后发者甚众,烟帆映山,缥缈如画。”(陆游《入蜀记》)元时,“贡赋甲东南,输天府。”(吴存《满江红·仪真次韵》)不过岁月久远,史料缺乏,难究其详。
明仪真水利图(引自隆庆《仪真县志》)
明清是仪征大码头发展的鼎盛时期,不仅“大码头”的称号始于明,当地最具代表、最有影响的建筑都会桥和关王庙也都建成于明。清时繁华继续,直到清末才走向衰落。探访其历史风貌,自然非明清莫属。很长时期以来,回忆大码头的文章不断,但是说的基本都是民国时期的境况。清末随着运道变迁,盐运结束,原有的优势丧失殆尽,有如江河日下。民国时期的大码头虽然还有几分热闹景象,史料也很珍贵,但是毕竟失去了漕盐之利风华不再,与明清鼎盛时期不可同日而言。
认识大码头,需要从史海中探寻,史志的记载、诗词的吟唱、小说的描述、民间的传闻,从而窥见社会、人文、经济概貌,想象水运的繁忙、街市的喧嚣和民间生活百态,尽可能真实地显现其历史风貌和文化特征。
明万历《扬州府志·郡县志上》说:“(仪真)商贾贸易之盛毕萃于南关外,其繁嚣与瓜洲类,乃盐商改掣入舟之次,诸游手逐末者或倍之焉。”陆深《夜泊真州》诗:“真州歌将奈何大,船如屋船船官鹾。……江南春山叠叠绿,荆楚转运遥联属。”瞿佑《泊仪真》诗:“槐柳千家市,帆樯万里船。”
康熙间曹寅兼任两淮巡盐御史,常驻仪真,官署位于天池边,其《真州使院偶题》说:“我爱真州老树阴,江天疏豁散烦襟。”郑板桥年轻时在江村任教,数年后两次旧地重游,作《真州杂诗八首》和《又叠前韵八首》,其中有:“江头语燕杂啼莺,淡淡烟笼绣画城。沙岸柳拖骑马客,翠楼帘卷卖花声。”清末民初邑人朱晴初《真州道情》:“出南门,慢步游,走河西,到码头,都会桥下水悠悠。东边有座关帝庙,西有星沙看戏楼,城隍宫紧靠河边口,泗源沟通商巨埠,看长江水向东流。”
大码头在明清两朝又有不同,明时是以五坝为中心。明初仪征城南建成五道软坝,船只通航主要依靠五坝。近百年后又建“四闸”,闸坝并用,直到明末五坝才被废弃。可以说,五坝在相当长的时期内发挥着重要的甚至是主要的作用。五坝在运行管理上又有分工,一坝、二坝专过官船以及官运竹木一类物资,三坝、四坝、五坝过粮船、民船。大江口挡潮闸建成后,三坝、四坝和五坝受到节制,即使冬春水涸,只要关闭拦潮闸,也能保证有抵坝之水,使船只随时能够车盘过坝。所以五坝中三坝、四坝和五坝运行时间更长,过船更多,影响更大,当然也更热闹。
清道光《重修仪征县志·舆地志》引明嘉靖《仪真县志》说:“城外有三坝市、四坝市。”市是集中做买卖的场所,也就是市场。《隆庆仪真县志》记载,南门外有五坝街。多本方志还记载,三坝一带有曹家巷、冷家巷、司家巷、姚家巷、水巷、左家巷、唐巷;四坝附近有草巷;五坝周边有包家巷、粗碗巷等等。明代文学家陆深《夜泊真州》诗,生动地记录了这一带的街市场景:“居民大半趋四坝,倡女沿河晚妆罢。短担双檐唤卖鲜,小舠三桨轻如驾。连楼夹巷簇簇新,家家许住异乡人。”陆深,南直隶松江府上海县人,弘治十八年(1505)进士,累官至四川左布政使,今上海市浦东新区陆家嘴地区即因其故宅和祖茔而得名。
根据诗意,诗中“四坝”并非专指一道坝,而是泛指其周边一带,包括三、四、五坝,甚至包括一坝、二坝。据此可知,三坝、四坝、五坝一带一座座楼房接连成片,每栋楼都装饰得崭新亮丽,楼与楼之间夹着一条条巷道,形成街市,居民家家开有家庭旅社,接待南来北往的客商。众多的小商贩水上驾船、陆上挑担,来来往往,叫卖声此起彼伏。“舸舻云委,贩鬻喧阗。”当地居民和外来客集中在这一带,是因为“居货食力,咸坝是赖。”许多人依靠五坝打工、经营谋生。过往船家和客商从此过坝,在此消费消遣。附近还有红灯区,灯红酒绿,热闹非凡。
有人或许要问,明时仪真特别是大码头真的有那么多楼房吗?公安派“三袁”之一的袁宏道万历年间寄居真州时,在致江进之的信中说:“弟平生好楼居,今所居房,有楼三间,高爽而净,东西南北,风皆可至,亦快事也。”同是万历年间,邑人吴志行城南《永济桥记》写道:“烟雨之晨,则千家楼阁,一空霰霭,远山拾翠,樯影潜踪。”又据方志记载,丽江园有览胜楼,怡园有百尺楼,如此等等,前者为城内,后者均为城南,可证陆诗所言不虚。
明隆庆《仪真县志·水利考》说:“县南门一里曰一坝,稍南曰二坝,又南曰三坝,迤东一里曰四坝、五坝。”根据史料推测,三坝位于今工人文化宫南门附近,四坝、五坝顺序排列于东。不过城南街市并非仅限于五坝,范围大至东抵闸河,按照今天的位置,至少已到石桥河以东。南至江浒,清邑人蒋廷章《江沙说》有记:“予闻故老云,隆万间由拦江闸至江口可十里,其间民居稠密,土田膏腴。”“西南四里”连接著名津渡黄泥滩。当时的一些街道方志明确有载,如法云街、罗泗后街、食盐街、下街、大通街等等。
不少官署驻扎其间,批验盐引所(盐漕察院),在一坝、二坝间。医学,旧在三坝西。清江闸官厅,一在一坝,一在三坝。明子务,在县南二里,关庙前河滨。营千总署,在拦江闸。还有许多地方名流和乡绅的宅院和家园,道光《重修仪征县志·舆地志·名迹》引旧志记载:黄司马第,在城南三堰(坝)西,兵部侍郎黄瓒居。蒋大参宅,在城外三堰(坝)后,左参政蒋山卿居。怡园,在城南外,三坛庙东,项宪副澹斋家园。丽江园、澄江园,在城东南二里,江浒,张槃、张榘藏修处。江上别墅,朱永年读书处,在三坝河南。朱永年,曾任河南光山令,后杜门谢客,肆力词赋。其自题诗:“著书不出门,物外寡逢迎。”汤显祖《夜醉留别永年》诗:“荆溪不羡桃花源,便自真州可避喧。”可谓闹中取静,诗书养性。
明末到清代,五坝废弃后,都会桥一带成为新的中心。都会桥南通大江,东连五里闸河,西接十里新河,北靠天池和盐所,中心位置可谓自然天成。清程庭《若菴集》第五卷“春帆纪程”,记述了康熙间乘船途经仪真大码头时的情形:“至真州闸口,粮艘鳞集,梗塞难前。”从盐所由都会桥到黄泥滩,又是盐船驳运出江的主要线路之一,可以想见水上运输的繁忙。
岸上同样热闹非凡。都会桥建成于明隆庆至万历三十年间(1567-1602),这是城南新中心形成的重要标志。都会桥将原本被河道隔开的两岸紧密连接在一起,形成整体,于是车马通,商贾集,成为人烟云集的街市。水上船只穿梭,岸上人流如织,市河共生,人水和谐,呈现出一派水陆同兴的繁华景象。
笔者老家位于商会街的祖屋在上世纪八十年代重新翻建时,曾经在西山墙拆出一根长方形的木界,工整的小楷记着这样一段文字:“此墙原系李宅之墙,借与张宅加山尖包柱,有木界可凭。今康熙五十六年(1717),李宅翻盖拆出木界,凭众街邻三面验明,张宅砖收回,其墙上下俱系李宅所砌,与张宅无干。恐久远无凭,立此清白存照。”道光《重修仪征县志·舆地志》记载:“颜志云:‘杨提军宅,在陈家湾(今都会街)晏公庙西,提督杨凯、状元谦同居。’”“晏太史宅,在陈家湾,湖州知府晏端书居。”杨谦是康熙丙戌武状元、杨凯是康熙己丑进士。据此足以证明,如今尚存的都会、商会和河西三条街的街市基本格局明末清初已经形成。诸名人宅第由明时五坝一带变迁到清时都会桥附近,也印证了大码头街市中心的变化。
河西街、商会街沿河而建,都是前街后河。都会街向西还有湾儿口,一式是陈设着铺面的街道。再向西直接连通“多上江民”的拖板桥和三棵柳。道光《重修仪征县志·杂类志》记载,嘉庆间知县屠倬智擒的大盐枭蒋光斗就“侨居城南三棵柳”。三棵柳地名现今犹存,大约在扬子江公园东端以北一带。
街市远不止于此,《真州竹枝词引》说,南门吊桥有鱼市、菜市,“嘉庆年间万寿节,鼓楼桥至南门,鱼市至大码头,陈家湾至湾儿口,三条街道,铺面大者,张供作乐,馀亦悬灯,一路辉光,联络不断,望如琉璃世界。”天池开新盐门之时,“南岸商家河房,结彩悬灯;北岸吕祖祠一带居民,搭板台卖座。岸南河楼,斜对察院,景阳楼灯火相耀。”另外还有马驿街、中街、庙后、新巷、旗杆巷、灯笼巷、双凤巷等等街巷。官署分布,察院,在天池北岸。搜盐厅,在城南二坝。盐厅,在都会桥下大码头。游击署(俗名参府署),在城南拦江闸江浒。水驿,在县东南二里。江掣厅,在黄泥滩嘴。
城南旧民居
园林点缀其间,南园,在罗泗闸北岸,歙人潘涵构,老桂最多。增园,在城南赞化宫,后有万芙蓉楼。江村,在游击署前,里人张均阳筑。郑板桥《仪真县江村茶社寄舍弟》诗:“江雨初晴,宿烟收尽,林花碧柳,皆洗沐以待朝暾;而又娇鸟唤人,微风迭浪,吴楚诸山,青葱明秀,几欲渡将而来。”清时“天池玩月”为“真州八景”之一,仪征籍画家诸乃方题诗:“不作五湖游,为憩真州。天池俨似镜湖秋,盐使昔曾停绛节,乐继登楼。皓魄漾中流,宜放扁舟。笛声惊起白沙鸥,知否秦淮歌舞地,无此清幽。”繁盛景美之地少不了娱乐寻欢之所,清李符《浪淘沙·真州夜泊》:“昨夜别扬州,今夜真州。此行不似少年游,莫问红妆人住处,大道青楼。”
清时,十里新河成为漕盐运道,沙漫洲成了重要通江运口,大码头街市迅速向西扩展延伸。道光《重修仪征县志》引雍正《仪真县志》(李志)记载:“凡盐舰粮艘暨往来商舶,以沙漫洲为便,毕集如鳞。土人营设行市,亡虑数百家,县官给帖输税。荒沙僻洲中,不数年间,阛阓相连,舳舻相接,成巨镇矣。”汪中《龙潭募建避风馆疏》说:江南由龙潭出大江,“又北行二十里至青山为仪征地,又东行十里至新河,江路自此止。又东行十里至仪征城,……新河居民旅店相鳞次。”可想而知,鼎盛时期的大码头东西相距已远远超过十里。
大码头归根于水,浩荡东去的长江与南北贯通的大运河在此相交,形成水运枢纽,南来北往的货物在这里集散,东西南北各种文化在这里交融。大运河和长江都是滋养中华文明共同体的命脉,是中华民族的标志性文化符号。由长江和大运河共同蕴育而生的仪征大码头文化,蕴含着中华民族悠远绵长的文化基因,同时又有自己鲜明的特色和文化特征。
亲水乐水,水的影响无处不在。清嘉庆间知县屠倬有《题画竹》诗:“白沙江头沙水清,真州城南夜潮平。”邑人厉秀芳《真州竹枝词?鼋谒庙》说:“都会桥边水石围,老鼋何日再瞻依。生憎江上拦潮闸,处处沙滩不敢归。”厉诗源自方志一则纪闻,“江上有鼋,年年届期谒惠泽龙王庙,或曰朝龙神。嗣因头闸水浅,侧身而过,后遂绝迹。”可见河道、桥闸、庙宇是大码头的标配。漕运时代大码头的环境特色正是,水多,滨临长江,河网纵横;桥闸多,水工建筑遍布;庙多,名目繁多的庙宇密集。
大码头地名亦由水而生,没有江河,何来码头?还有街名,现存三条主要街道的古街名都与水密切相关,都会街古名陈家湾,商会街古名水巷子,河西街古今同名。
依水而居,深知水文化深邃神圣,对长江、大运河常怀敬畏之心。民间信仰,除了传统神灵如观音庵、关帝庙、城隍庙外,水神文化气氛浓郁。金龙四大王庙、萧公庙、晏公庙、杨泗将军庙、九龙将军庙、惠泽龙王庙等等,供奉的都是水神。他们的主要职能是祈雨和治水,更重要的是保漕,保佑水上运输安全。
对治水功臣敬仰爱戴,常怀虔诚之心。仪征历史上著名的明初三闸和五坝由兵部尚书单安仁提请朝廷兴建,城南河道全面整治疏浚,批验盐引所、批验茶引所等官署也由他提议从瓜洲移建于仪真城南,为改善水利条件,提升水运能力,促进地方繁华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单安仁去世后被奉为人格神,民众在仁寿桥南建“福祠”,塑土神纱帽红袍,受到祭拜,享用香火,正月元旦(春节)家家祭祀家堂,同时祭祀福祠。
开放包容,因运而兴美美与共。古代仪征得舟楫之利,繁盛于漕盐之运。《明史·河渠志》说:“湖广漕舟由汉、沔下浔阳,江西漕舟出章江、鄱阳湖而会于湖口,暨南直隶宁、太、池、安、江宁、广德之舟,同浮大江,入仪真通江闸,以溯淮、扬入闸河。瓜、仪之间,运道之咽喉也。”作为水运枢纽,运道咽喉,“南北帆樯会此津,”(明胡俨《过真州》)“官船梗稻客船盐。”(明罗钦顺《过仪真》)“危樯插空飞不入,铁锁钩联密如织。语音嘈唧了不分,同是经商异南北。”(明陆深《夜泊真州》)“地充货集,商旅并凑”(道光《重修仪征县志·舆地志·风俗》引自明嘉靖《仪真县志》),大码头敞开胸怀,包容天下。
汪中《龙潭募建避风馆疏》说,“江北上岸下船皆新河,江南上岸下船皆龙潭。……龙潭船达江口其地荒野无人迹,而船率露版无篷不可以栖宿,或雨雪日暮加之皇迫故颠风怒涛,必犯险而渡焉。当其时中流而灭没在望也,号呼冤痛之声相闻也。”仪征新河沿岸人烟稠密,生活服务设施齐全,“风不利则就宿焉,故行者无所苦。”江上过往船只也常常在大码头躲风避雨,本来这是旅途中的无奈,不过船家客商面临的是“人家两岸垂杨柳,时有飞花拂酒觥。”(明胡俨《过仪真》)更兼“市酒倾壶酽,江鱼下箸鲜。”于是心境大变,“不是风雨阻,哪得此留连。”(明瞿佑《泊仪征》)“去往总由天”的无奈变成了愉快的历程,美好的回忆。
齐全周到的商业服务方便了南来北往船家和客商之需,为他们提供生产、生活便利。诚信经营更加赢得信誉,万历《扬州府志·郡县志上》说:“其(仪征)土秀而文,土风惮讼怀居,交易颇以信义。”明末清初小说《醒世姻缘传》第87回写道:“一路行来,过淮安,过杨州,过高邮,仪真大马头所在,只要设个小酌,……回他的屡次席。”虽然是小说情节,但由此可以想见大码头在沿运一线的名气之响,繁华之盛,信誉受到广泛认可,过往船家和客商习惯把各种必要的应酬和需要采办的事务预先谋划好,待到仪征城南时统一办理和安排。
运河沿岸的民间信仰是运河的伴生文化,是运河所经之地全体民众共同创造的物质和精神文化,有其自身的合理性和社会性。百姓日常供奉的既有土生土长的神灵,也有随着文化交流而被当地接受的外来神灵。如金龙四大王是漕运保护神,晏公庙是祈愿大运河运输安全和致富的祠庙,都是外来神灵,金龙四大王庙在仪征城南从沙漫洲到旧港有七座之多,最早的一座就建在都会桥南的拦潮闸河口,晏公庙建在繁华的陈家湾街道,由于受到文化认同,诸多外来神灵被接纳融入当地的水神信仰。
市井气、烟火味,民俗民风寓于百姓生活。大码头文化与百姓日常生活紧密联系、息息相关。各种民俗、祭祀活动和庙会从年头活跃到年尾。传统民俗有盐船各帮水手参与,竞技性和观赏性大增,为民众喜闻乐见。正月上元节,前后张灯五夜,竞以龙灯为戏,或城里嬉游,或郭外跃舞。端午节天池看龙船,“童子拜观音”、“金鸡独立”、“鹞子翻身”,种种表演,引人入胜。《真州竹枝词·龙船》有感而发:“住此江城人最乐,看龙灯后看龙船。”
四月开新盐门,更是当地盛大节日,全城万人空巷,齐聚天池,两岸结采悬灯,灯火相耀。河中屯船,排列如鳞,歌舞吹弹,各鸣其乐。每船桅上,扯连珠灯,高下一色,有如星桥火树。高桅之上点放烟火,晶光四射。“一年盛景,当以是日为最。”
庙会有东岳、都天、城隍三大会等等,各有特色。沙漫洲甘露庵杨泗将军出会为水巡,由江口直到大码头,数百盏灯,照耀水上,异样光彩。五月十三日帝君诞辰,南门外大关帝庙香火最盛,龙船到大码头参庙,观者如堵。
大关帝庙观雪,则是一大雅事。每逢雪后,登大关帝庙三层楼上,对南山积雪,江天一览,豪兴倍生。赌博之风亦盛,大批盐运工,除捆掣外,别无所事,手头有钱,藉赌消闲,特别是船工居多的三棵柳、拖板桥一带喧闹非常。
大码头除当地居民外,犹以外乡人和流动人口为多,茶楼酒肆生意兴旺。“相逢尽是他乡客,莫厌樽前劝酒频。”(明胡俨《过仪真》)江鲜、时蔬、鲜果、各种小吃备受青睐。郑板桥有诗:“昨夜村灯鱼藕市,青帘醇酒见人情。”“三冬荠菜偏饶味,九熟樱桃最有名。”还有“嫩韭”、“虾菜”等等皆尽入诗。小吃最出名的莫过于河西街的萧美人糕。道光《重修仪征县志·纪闻》记载:“邑有食品,曰‘萧美人糕’,制若秋菊,大比青钱,形色精洁,食之可口。”袁枚《随园食单》说:“仪征南门外美人善制点心,凡馒头、糕、饺之类,小巧可爱,洁白如雪。”
由此想到人们说起大码头,经常提起的还有小说《老残游记》里的一段话:“到了仪征大码头,可以随便吃一些美酒佳肴,那里住有数万富户……”可惜笔者在原书中没有找到,不知是不是有不同的版本。但是这个说法并非夸张,试想一个外地人到了仪征大码头,看到的是一栋栋崭新的楼房,“栋宇焕丽”,“平民服饰丰洁”(道光《重修仪征县志·舆地志·风俗》引自明嘉靖《仪真县志》),品尝的是江鲜和特色小吃,发出这样的感叹应属正常。虽然后来的大码头衰落过甚,反差太大,但是埋藏在地下的没完没了的碎砖瓦砾似乎在不厌其烦地提醒着人们,这里曾经是繁华之地。
时光流转,岁月更替。如今大运河文化带建设正在兴起,人们的目光也从一味回眸过往,更多的转向当下和未来。现在大码头历史街区建设尚在规划中,华丽转身,未来可期。人们热切期盼着,能够在这里寻找运河记忆,一览河网水工旧貌,观赏民俗民风,品尝传统小吃,甚或娱乐消遣、闲话发呆,希望她永远是人们心底里蕴含着丰富文化内涵的仪征大码头。
作者简介
宋建友,江苏省仪征市水利局原副局长,现为扬州大学中国大运河研究院特约研究员,仪征市地方文献资料研究会副会长。主要著作:仪征运河和漕运(广陵书社),一条大河通天下(大众文艺出版社)。主编《仪征市水利志》(方志出版社),《仪征水文化》(作家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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